【未授翻】过山车 Rollercoaster 第六十一章 下雨了
下雨了
-x-
游乐园里在下雨。一个人都没有。除了一个女人。她在哭。还有一个男人，担心地在远处注视着她。这就是乐园最后的结局。
“下雨了。”Tasha知道舰长肯定已经注意到了，但是她还是要说出来。“他活着的时候这里从不下雨。就好像乐园也知道他走了。”
“下雨了……下雨了，”Picard轻轻地重复着，“下雨和哭泣——在法语里是同一个词。”他微微笑了一下。“为什么法语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第56条。”舰长顿了顿，又说，“我自己列了一个单子，万一有人问起的话。”又是一个停顿，“还没列完。”
然后就是另外一阵长长的沉默。
“我想我们给了他一个很好的送别仪式。”Picard努力想让谈话继续下去。
Tasha点了点头，“想不到来了那么多人。”
“他感染了很多人，”Picard又犹豫了一下，“你今晚来参加守夜吗？只有我们几个人——很私人的一个场合。”
Tasha低下头皱了皱眉毛，“那个东西也会在么？”
“Tasha……”舰长听起来难过又失望，“你真的是这么看待B4吗？你知道Data把他当做弟弟，要是他听到你这么说，会吓一跳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”Tasha叹了一口气，“我知道，但是我就是没办法接受。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，我看着那张脸——他的脸——有那么一会儿以为这是他，然后看到那双眼睛——那么空洞。那么空洞又冰冷……”
“我也爱他，Tasha，我们都爱他。他会希望我们接纳B4……哪怕不是作为我们小家庭的一员，至少也是作为一个人——一个平等的个体。”
Tasha内疚地叹了一口气，“我知道，也许过一段时间……我可能……我只是现在无法看到他。我只能把它当做一个驱壳，当做Data的驱壳。”
“我明白，”Picard说，“B4会去守夜，我希望你也能去。”
“那看看这个程序有多长吧。”
送别Data的时候，他们发现Data一段时间以前给他的每一个朋友都录了一段全息影像，以防有什么不测发生。只有Tasha没有。他的全息影像告诉Tasha他在乐园里加了一个特别的程序，在他死后就会被激活。所以她只能来到乐园，然后等。
但她还做了别的事情。她再也不想来乐园了，Data再也不能和她一起分享这里了。她已经告诉Barclay，等到Data的程序一走完，就删掉整个程序——把乐园从全息甲板的内存里抹掉。但是到目前为止，什么都没发生，只有下雨。
然后，从远处传来了火车的声音。是一个奇怪的、电子合成的火车鸣笛声，“呜——————”。Tasha冲Picard皱了皱眉，然后站了起来，朝着声音走去，Picard跟在她身后。
乐园里的一切都昏暗又安静，曾经可爱的、闪着彩灯的大摩天轮现在严肃地站在暴雨里，好像若隐若现的山峰。只是，在铅灰色的风景中，她能看到闪烁的红灯和绿灯，指引着她走下一条窄窄的小路。从灯的方向又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。她走过一排很大的空空荡荡的货摊，然后看到了灯光和声音的源头。
是一辆幽灵火车。
“十分有趣，Data。”她悄声说。
“Tasha Yar的末班车，”一个声音说。Tasha抬起头来，看到售票亭里有一个满脸疲惫的老头，和乐园里的其他东西意义昂，也是两倍大。他指了指她，“末班车。”
她走向售票亭，“我听说有消息给我。”
“不止是消息，”售票员说，“都在车里呢。末班车了，Yar小姐。”
Tasha摇了摇头，“Data和他的艺术天赋。”她朝舰长点了点头，“这都怪您，舰长，您和您的莎士比亚。”
Picard忧伤地笑了笑，“抱歉。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吗？”
Tasha摇了摇头，走向停在幽灵火车棚子下的一辆车厢。“我想，这是要我一个人去的。”她登上了火车，坐下，然后安全杠落在她膝盖上。“另一边再见。”
“我会等着你的。”Picard说。随着他的话语，火车又发出一声哀鸣，然后Tasha的车厢开动起来，朝着漆黑的隧道驶去。
有那么一会儿功夫，Tasha被包围在全然的黑暗中。真合适啊，她想，Data做的这个火车正像他死后她的荒凉与孤独。然后她突然沐浴在紫外线光线中，看到他在她身边坐下来，他苍白的皮肤在紫外线中闪着光。
他温和地笑了，“你好，Tasha。”
Tasha哭了。
“Tasha，”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。“我很抱歉，我真的不想让你伤心。”
Tasha控制不住眼泪，但是她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。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来全息甲板，这就是为什么她需要一个特别的程序。其他的告别都是留言，这一个是可以互动的程序。
“Data，”她叹了一口气，“Data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“我为我的朋友们录音的时候，发现这样对你来说是不够的，”Data的全息影像解释道，“我们的关系复杂又多变，我想，我死后你得到的告别，应该是可以互动的，和我的全息影像，我会定期更新……”
“我不是指全息影像，”她说。“为什么你要去送死？你还有那么多没有做过的事情，我们都是。可现在你死了。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？”
“对不起，”全息影像说。“我不知道。我上次更新这个程序还是我们养了猫的第二天。我和你生活在一起是那么快乐，我热切期待着未来，我不知道为什么，如你所说，我让我自己被摧毁。”
“你是为了救舰长。”Tasha说。
“我明白了，当然你也回答了你刚才的问题。”
“我才刚刚跟你求婚，”Tasha告诉他，“你答应我你会尽一切所能让我们顺利地结婚。我爱你。我需要你。我如此珍爱你的生命……”
“我也珍惜我的存在，”Data说，“还有我们的爱情。我相信要牺牲这一切一定非常困难。我违背了承诺，向你致以最真挚的道歉。”
Tasha小声地啜泣着，他们的火车轰隆隆地行驶在黑暗里。“我要怎么办，Data？我没有你该怎么办？”
“你会坚持下来的，”他说。“你是一个独立顽强的女性，我一直欣赏你这一点，也一直爱你这一点。我知道你爱我——我十分高兴你爱我——但是你不需要我。”
“不我需要你。”
“不，你不需要。我相信，没有我，你也会度过充实而有意义的一生。”
“有意义的一生，可能吧，”Tasha承认，“但是‘充实’？没有你？”她摇了摇头。“你留下的空洞永远也填不满。”
虽然这只是一个全息影像，但是全息Data还是吸了吸鼻子。“这么说，我留下你一个人，伤痕累累。你但愿自己从没爱上我吗？”
“不！不，不是这样的。”她亲吻他的手。令人心痛得真实。“这很痛苦——非常痛苦，但是爱上你，被你所爱，是我做过最好的事情之一。我永远也不会后悔的。永远。”
“爱上你，被你所爱，是我做过最好的事情——我生命中唯一的、最好的事情。你一直促进我扩展人际交往能力，我从中得到的益处不可估量。”
Tasha透过泪眼笑了，“我也是。”
她从一扇门的缝隙里看到火车外壁上闪烁的红色和绿色的彩灯。
“要结束了是吗，Data？”
“你要是还有想说的，我们可以再坐一圈。”
“我下半辈子可以就一直这么坐着跟你说话。”
“我不建议这样。这只是个全息影像。”
门开了，他们又回到了下着雨的游乐场。Jean-LucPicard还站在外面，如同他承诺的一样。
“我太清楚不过了，Data，”Tasha说，“所以，我想，我们该下车了。”
火车停下了，全息Data扶Tasha下了车。
她朝舰长点了点头，“我准备好了。”
“我会让Barclay中尉准备删除程序。”一道拱门出现在Picard的头顶，他快步穿过拱门消失了。
“你现在要走了吗？”Data问。
“不，是这个世界要离开了。我很抱歉，要毁掉乐园，Data，但是没有你，一切都不对了。”
“那我会留在这里，等它消失，”全息Data说，“不过我想既然这个程序是整个乐园的一部分，乐园被抹掉的时候，这个全息影像也会被抹掉了。”
Tasha点了点头。
他们在细雨里安静地站了片刻。
“想跳舞吗？”Tasha问。
“我以为你不跳舞。”
“不一样，这是个慢舞，只是搂着对方摇摇晃晃罢了。”
“没有音乐。”
“我也就不会赶不上拍子了。”
他们将对方拥近，然后慢慢地摇摆，就像在Riker的婚礼上一样。她把头埋进全息影像的肩膀里。过了一会儿，Tasha注意到雨停了，她抬起头来，清澈的夕阳重新回到天上，乐园里的过山车和小摊贩又开始生气勃勃、熙熙攘攘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“悼念程序要结束了，”全息影像说，“再见，Tasha，我爱你。”
确实，灯光一回到乐园里，就开始消逝了，但这次消逝的不只是灯光，是整个场景。世界一块一块地不见了……虽然目前离他们还很远，但是Tasha知道，一会儿就会来到他们面前了。
“不……”她喃喃地说，然后声音越来越大，“不，不！我改主意了，我不想失去乐园，我不……”
她停下了。现在整个乐园只剩下几百平米了，然后只有50了，只有10了……她旁边的游乐项目一眨眼就消失了，只剩下她自己，在全息甲板上，紧紧抓住她爱人的全息影像……
然后他也不见了，只剩下Tasha Yar，仍旧慢慢地摇摆着，双手搂紧了自己，没有音乐，没有舞伴——没有Data。
